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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:忠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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豐城:

息出巡視了一圏城防,十分疲憊的回到自己屋子,息關緊跟在他身後。

“你也回去好好休息,說不定明日楚軍又會攻來。”

“父親。”息關上前兩步,接過父親脫下的盔甲,憋了數日的話,終是說出了口,“父親難道不覺得此事蹊蹺嗎?”

息出揉揉眉心,靠在軟榻上,有氣無力的說來,“有何蹊蹺?”

“楚軍所攻之城皆是父親的封邑。”

“這事,你該去問問楚王。”息出沒好氣的說來。

“還有。”息關繼續道,“君上為何要逼父親立下軍令狀?便是蔡軍未至,為何不調兵來守護豐城?”

息出聽言嗖的睜開雙眼,目光淩厲,“你想說什麽?”

息關一掠衣擺而跪,“兒子是擔心,君上想趁機除掉父親......”

“住口。”息出厲聲呵斥,“且不說豐城是我們自己的封地,息國可是我們的母國,身為人臣,守家衛國乃是天職。”

息關搖搖頭,臉色悲痛,“兒子不怕死,兒子願意與豐城共存亡,也願意為國獻身,但兒子不願死得不明不白,若父親當初狠下心下,取君上而代之,豈有今日之事?”

“混賬。”息出怒而起身。

息關跪移到父親面前,擡起頭,眼眶紅潤,“父親難道還沒有看明白嗎?楚軍攻來,君上是打算拋棄父親了。”

息關說著便流下淚來,“父親就不想想,息氏這一脈該如何?家裏的母親,幼弟該如何?”

息出聽言身子一僵,嘴唇顫動著。

息關見父親似有動搖,進一步說道,“既然君上無道,我們何不調轉茅頭殺回息都,息都的兵馬一定會聽父親響應......”

息關的話還未說完,便受了父親一個耳光,“你當真想讓為父當叛賊不成?”

息關一手捂著臉,哀求道,“父親......父親早己將君上架空,為何如今又......”他不明白,他真的不明白呀。

息出再次伸出手,卻無力的落下,半晌疲憊的說道,“你退下吧,為父累了,為父想休息。”

息出坐回榻上,閉上了雙眼,其心裏的苦誰又知道?

息關還要再勸,這時外面有小廝稟報,息夫人來了。

息出深吸一口氣,整理一番衣衫趕緊相迎,息關也起身拭了拭淚水。

桃夭進屋並沒查覺氣氛不妥,只道,“這麽晚了,還來打攪正卿。”

息出令小廝端來茶水,知道她為何來此,息出屏退兒子,請桃夭入坐。

燭火將屋子映得通亮,計時器裏的水滴滴響著,透著一股寧靜,桃夭坐定後直言道,“因小童心裏的疑惑,還望正卿如實相告。”

息出聽言倒也笑了,他靜靜喝著杯中茶水,仿佛在考慮該如何開口。

桃夭趁機將他細細打量,觀察,腦子裏不由得想到今日在城樓上,他欲與豐城共存亡的決心與堅持,僅僅是因為豐城是他的封邑嗎?

為什麽自楚攻息以來,她便覺得眼前的息出並非息侯口中的權臣,奸臣。

桃夭急切需要知道答案。

過了片刻,才聽息出說來,“夫人覺得君上如何?”

這個問題,桃夭不知如何回答,心中又升起防範來。

息出垂了垂眸,淡淡道,“臣在先君面前立下重誓,竭盡全力輔助君上,那時侯君上太小。”息出似乎回憶起了往事,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上。

桃夭靜靜的聽著,知道息出要托盤而出了,心情倒也平靜下來,一旁的玉瓚充滿了好奇,睜大著雙眼看著息出。

“君上身子弱,是先君唯一的子嗣,自然受先君寵愛,臣曾是君上的老師,在君上眼裏,臣便是那不盡人情的老夫子。”

嗯?息出是息侯的啟蒙之師?桃夭沒有想到過。

“君上繼位後,朝中大事自然落在臣的手上。”息出嘴角露出一絲嘲笑,“不知從何時開始,臣發現君上對臣的防備與不滿,甚至恨意,臣想過交出大權,可是君上能處理好政事嗎?”

息出擡起頭,桃夭迎上他的目光,覺得此言甚為不妥,“正卿是在為自己找借口?”

息出再次笑了笑,繼續說道,“不滿夫人,君上的確令臣失望,但臣也知道君上並非無庸之輩,只是他太依賴於臣。”

桃夭皺起了眉頭。

息出又說,“既然如此,臣當個奸臣又何防?只有這樣才能激發君上的鬥志,他才會發奮圖強。”言畢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,隨之便垂著頭,默默無言。

桃夭大為驚訝。

這就是原因?

就這麽簡單?

他獨攬大權僅是為了激發息侯,沒有一絲私心?

桃夭不敢相信,可如今的事實,好像正是如此,在息國危難之際,沖鋒在前不也是他嗎?

桃夭一顆心咚咚直跳,“如此,正卿為何反對新政?”

息出擡起頭,臉上露出笑容,“夫人也覺得臣是反對嗎?”

桃夭不由得想到那兩年之期。

“施新政,變法制談何容易,事必引起朝臣們一至排斥,臣想過也不敢輕易為之,未想君上提了出來......臣爭取了兩年期限,以此來說服眾臣。”

“正卿之意,是故意而為?”

息出道,“總得給眾臣一個交待不是嗎?若強硬實行,君上必得眾臣群而攻之,新政若成,是君上的功勞,若敗,臣自當領罪。”

原是這樣?桃夭仍表示懷疑。

“我曾被刺客刺殺,可是正卿所為?”既然話己說開,桃夭當面對質。

“不是,孫拓是臣安排在君上身邊保護君上,也保護夫人。”

桃夭一驚,又想起那日孫拓拼命相護的情景,片刻又問。

“宮中關於君上的流言,也不是正卿所為?”

息出聽言皺起了眉頭,“臣一直在調查。”

“如此,宮中關於我與蔡侯的流言......”

“臣己壓了下去,若有人再提,絕不輕饒。”

桃夭暗忖,怪不得這些流言來如風,也去如風,竟是息出在背後做了手腳。

那麽......桃夭又問,“正卿就如此信我?”

息出無聲一笑,“不信,夫人宮中的奴仆有臣的細作,是為監視夫人,但是......卻也不得不信。”頓了頓,“自夫人來到息國,君上便變得不一樣了,夫人為君上做的一切,臣一直看在眼裏,難道夫人沒有覺得,君上的“膽量”越來越大了嗎?”息出難得調侃一句,“君上越是如此,臣越發高興,只是......夫人在蔡國之事,臣有私心,不願見蔡,息兩國因此失和,當君上欲派使臣責問蔡侯時,臣沒有允許。”

“正卿做得對,我與蔡侯........”

“丞相信夫人。”

桃夭聽了,不知怎的,心中酸酸的,澀澀的,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權臣,所謂的奸臣,他的獨攬大權何嘗不是對息侯的一種保護,用另一種方式,來激厲息侯,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。

如此的別有用心。

桃夭又想到什麽,再問來,“那麽,小玉呢?”

“小玉?”息出喃喃念出這個名字,忽爾嘴角一勾,坦然道,“自從得知君上對臣的不滿,臣便派她在君上身邊,臣擔心君上受他人蠱惑,誰知,此女竟鼓動君上私逃,令君上不顧息國,不顧自己身上的重擔,被臣發現了,臣還能留她嗎?”

桃夭聽言一驚,“這......”便是如此,也不該傷了人命,桃夭心中又是一陣嘆息,“難道,正卿就不怕君上憎恨?甚至......待君上掌政,會對正卿不利?”

息出苦澀道,“臣倒希望那一日早些到來。”

桃夭聽言搖了搖頭,“我並不讚同正卿的做法,既然正卿一心為了息國,為了君上,應該與君上開誠不公的好好談談。”

息出嘆息一聲,“是臣疏忽了,臣對君上一慣嚴厲,以至君上對臣的誤會,不滿,防備......”

“還有依賴。”桃夭接口道,“凡事物極必反,正卿此舉,雖然為了激發君上,卻也壓制了君上。”

息出聽言默不作聲,持起幾上的茶水再一口而盡,“因此,臣才將這輔助君上的重任交給夫人。”

息出擡起頭,“就讓君上認為臣是奸臣吧,只要能激發君上奮發圖強,臣願意在君上身後,為他掃清障礙,或許臣的所做所為不妥,但是,有一點,臣是欣慰的。”息出露出真心的笑容,“便是為君上談了一門好親事,不瞞夫人,臣當年向陳國提出聯姻,是想阻止蔡季娶陳國公主,如此蔡季便得不到陳國支持,蔡國國君之位將由公子熬繼承,只是......”息出笑道,“一切自有天意,不過,夫人入息這何嘗不是上天對息國另一種補償。”

桃夭聽言垂下雙眸,當真是天意,是命運的安排。

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,所有的事都說開了,說明了,面對這樣一位臣工,她該如何去評價?

無凝他對息國的忠心,對君上的忠心。

無凝他也濫殺無辜,獨斷專行,將自己的意識強加於別人身上,不顧別人的感受。

無凝他心中也有委屈,有說不出的苦衷。

對與錯,忠與奸己不是一句話能夠評價。

兩人都默默無言,各自沈靜在自己的思緒裏。

片刻,息出又道,“夫人還是帶公子從離開豐城吧。”

桃夭回過神,搖了搖頭,“熊貲退兵,便證明公子從對熊貲的重要,只要豐城不破,息都便安然無恙,我要留在這裏,等著與熊貲談判。”

桃夭語氣平淡,目光卻堅定無比。

門外,息關將他們的談話一字不差的聽進耳裏,自然震驚不小,想不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是這般心思,原來如此,原來如此......他木木的走在回廊上,突然一拳打在柱子上,低著頭呵呵的笑起來,

父親,你為君上用心良苦,可是君上卻要置你於死地,你當真不明白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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